第三十四章 再别南荒

小院中，秋水一人正在发呆。

“不知哥哥是否安然，而我什么也做不了。小武他要去求道，还要去找寻他的父母，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？”

秋水不是第一次体会离别之苦，但每一次都是那么刻骨镂心，那么让人难以忍受。

“三年欢愉换来一生悲痛，纵使你愿意，可我又怎么能忍心……”

“哥哥让我想清楚，是指长痛不如短痛吗？”

“可是，真的舍不得啊……”

秋水心如乱麻。

……

上官烈终究是跟了过来，只是并未靠近，远远吊在小武身后。

小武出了城主府后，原本有人准备将他捉住，但远处的上官烈只一个眼神，就让那些心存他想的人收摄了心中想法。

但是，并非所有人都忌惮上官烈。快出内城城门时，有人突然对小武出手。

那是一道灰影，似乎融于风中，悄无声息地接近小武，猛的伸出一只手掌，向小武笼去。

“滚开！”上官烈一声怒吼，同时踏步出手。

灰衣终究未能得逞，慢了上官烈一步。

上官烈箭步如飞，一拳打在灰影手上，将那人身影从风中逼出。

“十年未展翅，烈鹰依旧这般凶厉呐。”那人慢悠悠道。

来人身着灰色长袍，头戴斗笠，看不清脸庞，侧身而立，身负长剑，站于城门处，挡在小武和上官烈面前。

“孟长然，你想死吗？”上官烈大怒，双眉尽挑。

上官家为寻上官秋水将古城翻遍，城中人尽皆知，他将自己拦下，意图不言而喻。

“哈哈，上官烈，你依旧这般自负。”

上官烈不再说话，单手成爪，一步踏起，如踏狂风，身如电闪，抓向孟长然。

“来得好！”孟长然长笑，一步后退，避开这掏心一爪，背后长剑锵然出鞘。

两人出手极快，小武抬眼看去，已经看不到两人身影，只听见连绵不断的叮叮声，重叠在一起，震得双耳震痛。

忽而城中狂风大作，原本化作光影的两人各自分开，上官烈身后展出两丈长短的翅膀，微微扇动，立足半空，漫天狂风便是源于此处。

孟长然的斗笠早已不见踪影，此刻长发乱卷，白皙的面庞露出凝重之意。

只见他双手并指平抬于胸前，长剑悬浮中间缓缓转动。转动间，周身光影随之扭曲，狂风吹至此处变作拂面微风。

狂风渐怒，剑转越慢，周边房屋摇晃不止。

“都给我停手！”不知何时，罗平川出现在两人中间，一声怒吼竟带动古城轻颤！

“哼！”上官烈落下身来，身后双翅已经不再踪影。

“呵，罗城主别来无恙啊！”孟长然微微一礼，长剑重又背负身后。

罗平川并不理会孟长然，只要两人不再相斗，他不在乎其他。罗平川轻轻拍了拍小武肩头，缓缓离去。

孟长然也不在意，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斗笠戴在脑袋上，长袍一展，洒然而去。

全程观战的小武心头沉重，原本的他对上官烈毫不在意，眼下却感觉像有一座大山悬于头顶。

小武深呼一口气，走出城门，向着村落走去。

当看见小武身影陡然消失于一处空地时，上官烈脸色瞬时沉了下来，几步走到小武消失之处，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里。

“小秋，上官家来人了，他叫上官烈，说要接你回去。”

“烈叔叔……”秋水神色茫然，很快又恢复平常，问道：“那哥哥他？”

“上官大哥被周家人带走了，他没有告诉我太多。”

秋水听到周家时神情明显轻松下来，舒了一口气，笑道：“有红豆姐在，哥哥肯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
小武抓起秋水的手说道：“小秋，我希望你能回家族。”

秋水敛起笑容，问道：“是不是烈叔叔和你说什么了？”

小武微微摇头，将上官正天留下的药材交给上官秋水：“在上官家等我，我会去找你的。”

秋水露出一丝凄然之意，扑进小武怀中，两人千言万语，此刻却难以吐露分毫。

最终，秋水心中有了决断。

“忘了我吧。”秋水柔弱的声音在小武耳畔响起，人已走至院门外。

小武怅然若失，心中突生悔意，追至院门之外，却见秋水在上官烈怀中笑靥如花，半举的手无力垂落。

上官烈怀抱秋水，满眼溺爱之色，偶尔扫向小武之时，却是凛冽寒意。

“丫头，以后谁敢欺负你，就和你烈叔叔说，无论族内族外。”

“嗯，烈叔叔，我们走吧。”秋水眼睛看着南山，将后背朝向小武，小武看不见她的神色。

远处有人赶来，正是上官族人，此时在远处列做一排，所有人目光皆落在上官秋水身上，那是他们曾经的小姐。

上官烈将秋水抱在怀中，渐行渐远。

“留他一命。”上官烈的声音在那些上官族人心头响起。

一群人将小武围住，小武心神恍惚，未曾注意，无眼拳脚已然落在身上。

“你们？”小武吃痛转醒，又惊又怒，想要反抗，身体却被几人按住。

“上官家的凤凰也是你能染指的吗，念你曾救过我家小姐，留你一命。”一人说完不再说话，手上短刀钉向小武手臂。

远处的秋水听见动静，想要回身，身体却不听使唤，难以动弹分毫，只能口中哀求：“烈叔叔，你要做什么，快让他们住手啊！”

“小秋，不要怪你烈叔，这也是为他好。”上官烈声音温和。

“小武他救过我的命，你们分明是恩将仇报！”秋水泪水滚落，柔弱的声音带着不甘，她替小武委屈。

“你这几年的行踪皆在上官家的眼中，哪怕族里所有人都对你不好，不在意你的死活，但你姓上官，他们终归在意自己的面子。你与他亲近，这是他的罪责。你走后，怕是有几脉人就会动手了。我这么做，也算替他们搭个台阶，希望那几脉不要太过。”

“可是…”

“要恨就让他恨我吧。那个小家伙我看着也挺顺眼，品性也不差，如果他真是条龙，这种恨能帮他变强，如果他只有眼下这点小聪明，这番教训也好绝了他的念想，省得以后死在上官家的门口。”

“可是，他已经很命苦了。”秋水唯有流泪，此刻她无比痛恨自己。

“这世道，有几个命不苦的？”上官烈留下一声叹息，越走越远。

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，风中送来秋水若有若无的哭泣声，小武紧咬着牙，心中默念上官二字。

此刻小武四肢被钉在地上，遍体鳞伤，先前开口那人微微摇头：“很有骨气，可上官家不是看骨气的地方。我们走吧。”

鲜红的血水混进冰冷的白雪，凝结成深红色。

小武咬着牙从地上挣扎起来，利刃从伤口抽出带起阵阵疼痛，小武默然看着一身凄然，他想问为什么？他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？

“上官家是吗？”小武心中默念。

皓月挥洒白辉，小武突然想到秋水，面带凄凉地笑了起来：“小秋，今夜你我应是一般疼痛吧。”

一道黑影划开白辉，好似一道黑色闪电，无声无息，直指小武眉心。

“铮！”

金色剑影浮现，两者交错，如同炸雷般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。

小武口中溢血，剑影暗淡几分，回转而来，没入眉心。

黑影如同锁魂钩链，再度向小武射来。小武眼看黑影向着自己靠近，却以无力挣扎，看着黑影中亮起一抹白，好似带着冰寒，钉在眉心。

“咳……”

一个衣着普通的老人缓步走来，一声轻咳好似定住光阴，三寸长短的白刃点在小武额头，再进分毫便是本书完结。

老人轻轻挥手，黑影好似黑烟散去，不见血肉不见尸骨，唯有三寸白刃跌落在地。

“先生？”小武愕然，来人正是教会自己读书认字的老先生，只是眼前这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之前老弱的模样划上等号。

“嗯。”老人轻轻点头。

小武微张着嘴巴，不知该说什么。

“我本不应出手，只是，这天下皆该承你父亲的恩情，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在我的眼前。”老人话语缓慢，比起最后一次教小武读书时更是孱弱几分。

“我父亲？先生你知道他在哪吗？”小武焦急，想要起身却又无力瘫倒。

“那日他追逐妖王远去，谁也不知去了哪里。”老人唏嘘不已，顿了一会继续道：“红尘事我不好过多插手，小家伙，记住这世间实力才是根本。”

“先生可有看见我母亲？”

“未曾看见。”

老人替小武四肢伤口涂了些药便离去了。

小武蹒跚着进了院子，心中思绪万千：父亲追逐妖王远去，是因为母亲吗？母亲在哪里？归族的秋水，莫名的屈辱，突如其来的杀机……小武无比渴求实力。

三日时光，小武伤势好了大半，每每炼气时小腹的温热使得炼化速度快了很多，小武突然想起自从打通小腹三窍便有了这番变化，不由默默感应其其余几窍，却未发觉丝毫异常。

期间除了恢复伤势，小武体内灵气突破到了第十窍顶峰。

小武这次没有压制，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处关卡，压制不压制目前都无法突破。人体大穴三十有六，小武需要积累。

掌心符印浮现，兀自转动，小武尝试着将之推至体外，却发觉憾之不动，几番尝试，越发觉此印之沉重，好似一方天地凝聚在此，无可触及，固若磐石、无法撼动。

父亲，你说这是封家根本，可要怎么使用？汉子当时没有告诉他，小武无从得知，眼下只能凭心意控制符印隐现。

一路风雪，重新回到起点。

小雅的玉扣，不知名的断刀，父亲的断枪，家传步法，于书本上学的一式剑法一式刀法，余下的蛇肉，金灵果，符灵宗主送的灵符……

小武将身上的东西整理一番，重新收好。

又是一个人了，小武看了一眼小院，虽有留念，却不能停留。

“该去和城主拜别了！”

小武深吸一口气，入了城主府。没有多说什么，简单一礼，说明来意，道了一声谢，踏步而去。

少年出深山，寸步踏河川。

莫言龙凤傲，本应啸九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