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个老货，说什么混账话！你自己那点歪瓜裂枣当谁都惦记！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，什么便宜都想占？为了点便宜，连自己家的闺女都舍得出去！”
刘桂英平生要强，最恨人家说她爱占小便宜，当即便反唇相讥。
她这话无疑是戳了李母的肺管子。
当初李小红嫁给胡远升这个城里下放的知青，李家人在榕树村着实风光了一阵子。
村子里的人都在背后说李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。
后来李小红疯了，胡远升逼着李家人答应他和李小红离婚，李家就成了村里的笑话。
村里人都笑李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，想占人便宜没占着还折了个闺女。
话说打人不打脸，骂人不揭短，刘桂英专往李家人的痛处扎，李母当即炸了。
“刘寡妇，你张着一张大嘴叉子满嘴喷粪，顶风臭十里，我，我撕了你那张嘴！”
她冲上来扭住刘桂英就要厮打，边上劝架的人一看要动真格的，连忙上前劝架。
一边拉住一个，让两人不至于真的动起手来。
两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太太，真的撒起泼来还真没几个人能插得上嘴。
各种骂人的俚语脏话，张嘴就来，别看是两个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太的，把汉语言文学里的含沙射影、指桑骂槐、一语双关、皮里阳秋这些手法用得是一个淋漓尽致。
音域之宽广，表情之丰富，真的是让高苗苗叹为观止、大开眼界。
高苗苗和李老大，只有互瞪着眼给两个老太太掠阵的份，根本就没机会开口说话。
因为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被淹没在两个老太太的激昂的骂战声里。
当然，最后还是刘桂英更胜一筹。
李母落下阵来，心里不甘，看着刘桂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屑地藐视着自己，一时怒从心头起，恶向胆边生，她挣开拉住她手的人，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向她。
石头来势太快。
刘桂英又被旁边劝架人的拉住，一时来不及闪避，眼看石头当着面门飞来，眼前突然一黑。
一个人影扑过来挡在她的面前。
伴随扑的一声响，高苗苗哎哟了一声，在刘桂英眼前蹲下身去。
“好呀，你这个疯婆子，打嘴仗打不过人就动手！看我怎么调理你！”
见状，刘桂英挣着就要往李母那边冲，被劝架地拉住。
紧接着便听到边上的人叫起来：“哎呀，不好了，高苗苗的头砸破了！流血了！”
“流血了？苗苗快给我看看，伤哪了？”
刘桂英心下一紧，急忙弯腰去检查她的伤势。
高苗苗蹲在地上，手紧紧地捂住额角，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，顺着手背蜿蜒而下。
一滴滴地落到土里，看着挺触目惊心。
“娘，我没事……”
高苗苗的手捂着脑袋没动，脑袋里一阵嗡嗡的，像是搅成了团的浆糊，好一会儿才开口回话。
刚才她看到一个黑影冲刘桂英面门飞来，都没细想那是个什么，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她面前。
只是没想到李母扔的是石头，砸中的那一下实在太疼了，疼得她眼冒金星。
“快送诊所去，流这么多血，肯定要包扎一下的。”
“流这么多血，伤口肯定不浅，要打破伤风针了？”
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。
刘桂英怒瞪着李婆子，“你下手也太黑了，嘴仗打不过，竟然石头砸人，把我媳妇砸成这样！你等着赔钱吧！”
“苗苗，手松开，我看看伤得怎么样？”
她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上衣的衣摆，哗啦一声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，团吧团吧，拉开高苗苗的手，用布团按在她的伤口上止血。
“我自己来。”
高苗苗示意她松手，自己按住布团，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这时众人才看清她的模样，半边脸颊都是血迹，三三被别人抱在怀里，看到她这样直接被吓哭了。
一边哭着还一边朝高苗苗伸着手，要她抱。
“妈妈，抱抱……抱抱……”
“三三不怕，乖，妈妈现在有事，等会再抱你啊。”
高苗苗安慰着，又对抱着三三的邻居说道：“胡婶，麻烦你先抱一下三三。”
刘桂英也道：“胡婶子，你受累。”
胡婶连声答应。
“三三就交给我，你们娘俩还是快去诊所看看，哎约，流这么多血，太吓人了！”
“支书来了。”
程李两家人吵架又动手，见事情闹大，早就人跑去找村支书。
村支书和书记一路小跑在赶过来，看到高苗苗一脸血滋忽拉的模样，脸色马上板了下来。
“胡闹！”
他严肃地看着缩头缩脑的李家母子，“你们这一天天的，搞什么都不知道!分田多好的事儿，都闹成这样？我看，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过好日子！”
李家母子被骂得一句嘴都不敢还。
“胡有才，你先送他们去诊所。”
村支书冷峻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围观的群众，点了其中一个人的名。被点到名的人连忙站出来，笑着答应。
村支书又对刘桂英和高苗苗叮嘱道：“伤口包扎好了来生产队找我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刘桂英和高苗苗连忙应下。
胡有才带着两人去诊所。
“你们俩随我到生产队，其他人都散了，该干嘛干嘛去！”
村支书素有威严，看热闹的人群立时便三三两两地散开，自去自家地里干活。
村支书冷眼夹了李家老大一眼，板着脸转身走了。
书记伸手指了指李老大，“你们呀……到底啥时候能消停消停……”
说着叹了口气，跟着村支书后头走了，李家母子互相看了一眼，垂头耷脑地跟了上去。
李母心里是真的怕了。
她没想到真的伤到人，刚才在气头上，被气晕了头，脑子一热啥也没想就动手了。
看到高苗苗额头流血的那会儿，她吓得不轻。直到现在心口还一直呯呯直跳，走路脚都是浮的。
待会儿到了生产队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？
这下可给程家人拿到了短处，不知道到时程家要怎么消遣他们李家了。
“娘啊，你说说你，吵架就吵架，怎么还上手了？”